⚠️是去年写的一个断章。因为最近关妈咪cut弹幕骤增,也有小伙伴提把这个补发一下,所以就又拿过来了。李关是我吃过最如胶似漆的一对,分开他们的不是世俗的无脑恋爱而是无法逾越的国愁。关妈咪更是我为修老师产的第一份cut,对我来说意义重大。欢迎各位来cut玩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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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李寻欢X关天翔】一片冰心在玉湖
大漠以北,硕月悬空,李寻欢已多年不曾造访。
拢了拢鼓囊囊的棉衣口,冰冷的夜汽拍打着探花郎雪催白了的鬓角,李寻欢打马缓缓驶出阳关闸门。
海蓝的雾霭渐渐透明,地平线浮起金白丝线模样,像极了他曾贴身鎏金的衣角。
李寻欢呼出一团白气,一把缰绳拉得松松垮垮,一双眸子在晨雾中格外明亮。
西出阳关无故人。
李寻欢正要去寻一位故人。
西出阳关还要一百里,方可至可汗王庭。
他是怎么被绳子拖拽着、抽打着行完这一百里?再或者,从京师便开始的近千里?
李寻欢不敢想。
这夜,还是那么凉。
达延可汗的王庭里迎来了中土的商队,大批丝绸从马背上卸下,大块金砖塞满车棚,叮叮当当的铃儿晃着摇着,拥挤的水槽下清水铺了一地。
灯火通明,篝火冲天,成群结队的蒙古汉子跳起了独有的舞蹈,悠扬的琴声旋转在人群上空。面容姣好的探花郎左推右躲,只道是诺予人不再饮酒,便匆忙消失在大大小小的帐篷间隙。
直到停在一顶朴素到可称寒酸的门帘前。
清冷得只有一把蜡烛。昏黄的灯影倒在篷壁上,仍是汉人的一盈长发,仍是单薄的一背窄腰。
“大哥……”
昏惑的光与影同遥远的欢声笑语仿若两个世界。
探花郎见那烛芯被剪了又剪。颠簸了一整天的身体疲惫地催促他必须进去,李寻欢才勉勉强强掀开了那张门。
帐篷内没有生起炉碳。柴火堆在洗漱台一旁潮漉漉的,似是放了很久。不大的屋子却有一张老榆木的长桌,也有些歪斜,也不摆器物,只是撒了一地。
李寻欢一步步朝那人的背影走近。那人自顾自编着手里的毛毯,缓慢,无力,不曾回头,甚至,连头也不曾抬。
啪嗒。
啪嗒。
莎莎的脚步声终于停下。一片死寂的沉默里,李寻欢扳正那人的肩,削瘦得咯痛手心。
——关大哥。
心底喊了无数遍的尊称,却一瞬间冻结成冰,说不出口。
那是怎样一张消瘦的脸……原本并不高挺的颧骨反衬得刀削斧劈,干裂的嘴唇斑斑驳驳。就连那双眼睛,那双,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依旧雪亮的眼睛,都没了丝毫光彩,麻木,空洞,聚不到焦点。
就像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。探花郎呆愣在原地,眼底布满了难以置信的碎冰。
关天翔依旧机械般编织着。
“关……大哥。”不知是否塞外的深夜过冷,鼻头控制不住地酸涩。李寻欢小心翼翼地唤着他的名字,那低垂的眸子终是迟迟缓缓,抬了起来。
一潭死水。
“大……哥……”李寻欢还是咬了牙,把他单薄的肩布捏得皱成一团。
像是一句带了钥匙的咒语,又像是一束小小的阳光,射进了那毫无生气的眼眸里。关天翔一点点缓过神来,似是怀疑,似是惊异,向来水纹泛泛的眼底惊起动荡的涟漪。
“……寻……欢……?”
半晌,他喃喃出他的名字。
“大哥,是我啊,我是寻欢……”
探花郎卷翘的发尾克制却抖动着,破冰而下的泪水早已冲出眼眶,在干燥的面颊上肆意奔腾。
“寻……”
那一汪疑虑渐渐转为欣喜,关天翔双唇抖动,细碎的刘海微微晃着,捏得那毛毯交错狰狞。
他们就那么彼此看着,近隔寸许。
滔天大浪在那眼眸中翻滚不停。末了,还是一方冷静到绝情的沉寂。
“你走。”
关天翔扭过去身子,拽着毛毯又往身上盖了盖,留下冷冷的只言片语,没有情绪。
李寻欢浓黑的蚕眉拧成结,垂下的手臂不知何处安放。
“走。”
关天翔依旧片言可复。
探花郎等着第三句嘶吼般的逐客,就像各个分手情侣都会上演的反目成仇,恨不得吐出一辈子的怨恨与委屈,大叫大嚷着哭诉起半生的苦楚。
但是他没有。
空荡荡的距离间,只有冰冷的夜色弥漫,沉默,沉默。
只属于成年人的沉默。
也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烛影摇晃得紧,明明灭灭。李寻欢缓过神来,却突然眼尖地发现关天翔松垮的交领下,红红紫紫的斑块。
一瞬间瞪大了眼睛。一种不祥的预感登地窜上心头,而他的揣测,一向准得可怕。
他焦急地拉着他的胳膊迫他正视,宛若疯了一般。关天翔死死拽着歪七八扭的织毯,青白的指尖一个一个掰开后慌不择路地捞起散乱的衣裳就往身上捂。那惊恐的眸子直直瞪着墙壁,也闪烁不定地躲闪着李寻欢携着心痛的质问。
他轻轻拨开脖颈上一把黑发,那苍白皮肤上鲜红的吻痕赫然眼前,李寻欢觉得哪怕是用飞刀剜了眼的痛也不过如此。
他的皮肤依旧白细,没有风霜的摧打。他的胡子被剃掉,年轻得如同壮年。
他看清了那盥洗台上放的竟是女人用的脂粉,潮湿发霉的空气里弥散着隐不可闻的腥骚。
“他们……他们……”李寻欢抖着嘴唇,说不出话来。
他们,你的亲人,兄弟,竟敢对你用强。
关天翔闷闷地说了些极小声的话语,李寻欢听不清楚,却不敢问。
他是老可汗第三个儿子,也是最疼爱的儿子。
勃儿只斤氏幼子守产的祖训把一切财富和关爱都给了他最小的弟弟,养得那莽夫是如此胆大妄为,禽兽不如。
他只能心如死灰地编织着聊以御寒的毛毯。每当毛毯被拽离,便是他受辱之时。
十岁起便押送异乡的三皇子,吃中土的饭菜,着中土的华衣,连母语都说不流利,被[请]回大帐的那场拜见,如同一件破烂在市场上被挑挑拣拣。四大汗国,足至远洋,却没有他一丝一毫的封地。这偌大的国土,仅仅这脏兮兮的一顶毡房可以立锥。
幼弟圈养他,除非节日根本走不出这屋子。幼弟侵犯他,称赞着当真中原水土养人如玉,皇兄瘦弱得如同开弓不盈的汉人,甚至强令他服丹药、涂脂粉。他缘是最喜爱那一撇小胡子,像极了年轻时的父亲,却也无法保住,好似一个被玩弄的妇人。
他怕极了夜幕的降临。
他每一天都在想死。
那群凶残的亲人却说着懦夫不配入祖坟。
罢了。生亦何欢,死亦何惧。
罢了。
关天翔咧了咧嘴角,轻笑出声。
“关兄,哦不,大哥”,李寻欢摘了那条整棉缝制的披风,裹在关天翔身上。他不忍见动物受剥皮蚀骨的苦楚,从不用狐裘。衣,御寒即可,何须以杀护生。在这身不由己的江湖上,人,又比畜牲多自救几何呢?
久违的温暖萦绕着,关天翔磨损的肢节也变得没那么疼了。这温暖太过熟悉,清冷的梅香曾长久流连在自己的身体里,记忆里,支撑着他熬过一个又一个彻骨的夜晚。
“关大哥”,李寻欢帮他系好带子,想拢开他额上凌乱的碎发,却被他偏头躲过。关天翔朝榻内挪了几分,拉开他与他的距离。
“我叫孛儿只斤天翔,不叫关天翔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“贵客请回吧。”
那张裂着纹、殷着血的嘴唇绷得紧紧。
那双红红的眼睛漠然直视,仿佛在说:你不再是我的兄弟。
——寻欢,你不再认我做兄弟了吗?
——从今以后,你不再是我大哥。
像是岩浆冲破五内,气血翻涌,眼前黑一片红一片。李寻欢扶上桌角,堪堪站好。
苍天啊,我到底做错了什么,让我的好大哥经受如此非人的折磨?!
李寻欢回视关天翔的眼睛,它仿佛说着:都是因为你,一切都怪你。
为什么是我?
为什么非我不可!
老天爷,他又做错了什么,要让他因为我的抉择而陷入无尽的痛苦?!
我带你走。
离开这里,离开那些伤害,永远永远自由。
差点破口而出的嘶吼,在濒临爆发的一瞬间,强行吞进喉头,思量再三,只能低低询问着,“你愿意跟我离开吗?”
像一颗火苗,投在久旱的干柴上,刷就燃起了燎原大火。关天翔冷漠的面具刹那分崩离析,转而小心翼翼地试探:
“你刚才,说什么?”
“我说,”李寻欢面色无比严肃,仿佛要用尽毕生力气,说尽自己满腔的诚恳:“我说我要带你走,远离漠北,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,永远快乐、幸福。”
关天翔从未见过如此郑重的李寻欢。他的探花郎从来都是稳若泰山却翩若惊鸿,从来都是尽在掌控,各方打点无所不通,足以把自己从身到心全部俘虏,满盘计划一朝斯罄。完美到,不似凡人。
他说他要带他走。
去一个没有纷争、没有杀戮的地方?
关天翔眼里闪烁着经年未见的光芒。
多么美好的设想啊……与李寻欢抵足而眠、无话不谈的那些岁月,是关天翔最自由自在、毫无枷锁的宝贵记忆。
答应他,他们就可以回到从前。
答应他,就可以永远不用背负使命和失败。
答应他,就可以永远抛弃质子的不堪过往,和来自亲族的羞辱。
关天翔扶着桌颤颤巍巍坐直,眼底尽是渴求。
李寻欢一寸寸挪近,就要拢他入怀。
可是——
“你又凭什么说这句话?”
李寻欢愣在原地,细长的眼里藏了万千情绪,却一条也难以开口。
我又是你的谁?
逃出这里,又能去哪里?去李府,看你和表妹天天卿卿我我?还是看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?还是那或背叛或二心的雇户?
再或者,一同,浪迹天涯?
凭什么。我是你的谁。
当你亲手将我的一切都击溃、亲手把我从一个地狱送去另一个的时候,是否有想过我是你的谁。
不要再欺骗彼此,口称兄弟。早就变质了不是吗,你我心知肚明。
一旦迈出,哪里还有回头路。
关天翔用手遮住半边脸,凄惨地笑了起来,像自嘲,像哭泣。
色字头上一把刀,何况是小李飞刀,是栓不住的。而我早已将身心尽付予你。
关天翔突然想起初夜的清晨惊醒,梦里算卦先生下的批言:
——你与那探花郎情非泛泛,不得善终。
他缓缓抓起不远处的毛毯,木然转过身去。忍受痛苦,已是家常便饭。
“凭什么?”
“就凭我心中爱你。”
“可以吗?”
“寻欢欲带我大哥回他生长的地方去,列位不会想阻拦吧?”重甲在身的蒙古卫兵围了里三层外三层,李寻欢一手间隙插着三把飞刀,一手交握着关天翔,如是说。
“什么?你大哥?啊呸!我可是他的亲弟弟,你算哪门子弟弟!”达延可汗背后突然钻出一个同杨孤鸿一般大小的汉子,紧握着的手不由自主地颤了下,李寻欢侧目去看,关天翔不自然地躲着那青年炽热的目光。
“哼,我李寻欢要带走的人,没人能阻拦。”
“寻欢!”关天翔赶紧握紧李寻欢的手,又一把按住他的手肘,“别杀他,别再为我多造孽了。”
“天翔,放心”,李寻欢直呼他的名字,微微笑了笑,关天翔惊喜得还没缓过神来,待看清时,两把飞刀插在小王子发辫左右各一个。
一众哗然。
“传甲,赶慢点,咱们不急着赶路,让天翔好好睡一觉。”
“好嘞少爷。”
阳关道上柳潇潇。
李寻欢理着膝上关天翔柔顺的长发,朝那将将冒头的红日挥了挥手:
“睡吧天翔,寻欢会给你一场好梦。”